作者：周家波
电子战因战场环境和技术的变化而不断变化，从而影响着战争的性质、军队的作战方式和作战规划。上世纪几场主要局部冲突和战争期间的电子战，变化节奏比较快。在较短的时间内，电子战在研发技术、实施和应用技术方面取得了突破。电子战使用频次逐步增多，体现了控制电磁频谱的重要性。
最初，电磁频谱技术仅侧重于通信领域，不过现在其应用领域越来越多。目前，通信、雷达、制导和导航、传感器和武器系统都需要使用电磁频谱。
二战之前
空军和电子战参加联合作战的历史较短。陆上和海上作战已经持续了几千年，而空中当时还是尚未开发的作战环境。与其他军种相比，空军的显著特点之一是历史较短，是在陆地和海洋学说后才出现的。
电子战先于飞机投入实战。它在陆上和海上发挥了一定作用。例如，日俄战争期间，俄罗斯舰船干扰了日本的无线电传输。1908年，军用飞机首次服役。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无线电设备体积变得很小，可以安装在驾驶舱进行空空和空地无线通信。
飞机能够使用电磁频谱传输消息，但敌方找到了利用此类通信漏洞的方法，会试图阻塞或拦截无线传输的信息。因此，电子战在空中领域应运而生。飞行很大程度上与无线电安装在飞机上的时间同步，这意味着空军和电子战从一开始就在战争中关联在了一起。
空军的重要性日趋凸显。美国北卡罗来纳州莱特兄弟首次驾驶小鹰号飞行15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那时，空军已成为大规模战争中的一种不可或缺的作战力量。发展空军，利用其高度增大电子干扰系统的作用距离和影响范围，对电子战具有重要意义。
尽管空军很快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作战力量，但飞机成为军队的重要一员却经历了很长时间。因为当时陆军和海军已经颇受关注，所以空军拥护者通过艰苦的斗争才赢得关注。
让其他军种接受空军遭到了强烈抵制，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执政者不熟悉航空；二是航空设备的成本很高。出人意料的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俄国的一些著名的空军理论家和拥护者要么被枪杀，要么遭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本文反复提及的一个话题是空军的高成本，随着时间的推移，成本似乎越来越高。如此高的成本也与进一步研发机载电子战设备有关。随着使用电磁频谱的系统越来越多，电子战系统作战范围的增大和复杂性的增强，反过来又导致了高成本。
第二次世界大战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空军和电子战都取得了长足进步。有些归因于空军理论的持续发展，而有些则源自技术进步。空军理论要适应研发环境和技术。正是技术进步以及概念创新，电子战才能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一种战略军事能力。
航空电子战成为了一个重要作战领域。电子战的迅速发展表明，电子战能够快速应对作战任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多个国家同时取得的电子技术进步推动了技术发展。例如，测量电磁信号的回波信号确定目标位置的雷达技术。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加剧，技术发展的势头也越来越快。空军越来越依赖雷达、通信和其他电磁环境用途方面的研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陆上、空中和海上雷达、声纳、远程通信、敌我识别系统、导航辅助设备和着陆辅助设备广泛得以应用。为了对抗这些技术发展，各国采用了各种各样的噪声干扰机(少数国家采用欺骗干扰)，最终导致干扰系统和技术更加复杂。
世界各国(特别是英国、德国、美国和日本)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同步发展。电子战装备质量不好或者缺少电子战装备，明显会对制空权和引导轰炸机飞到指定地点产生巨大影响。电子战的发展和实施影响了作战结果，也影响了战争的最终结果。
最初，电子战获得诸多关注的主要原因，是战时使用轰炸机和人们畏惧轰炸机。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涌现的空军理论家们，尤其是意大利人朱利欧·杜黑和美国人威廉·比利·米切尔，主要关注轰炸机的摧毁能力。他们正确地认识到空军有很大的潜力。特别是杜黑撰写的关于平民目标的文章，给各国政府及人民灌输了空军带来的恐惧感。
1932年，英国国会议员斯坦利·鲍德温曾说过一句名言：“轰炸机永远都能突破防线”。这是当时英国人典型的态度，说明恐怖的轰炸机是不可阻挡的毁灭性力量。伦敦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被轰炸后，鲍德温的话从恐怖主义变成了现实。不过，说的太绝对是有风险的，历史上也出现了很多成功阻止轰炸机突防的案例。
在不列颠战役期间，英军首次大规模使用电磁频谱。英军在不列颠战役中获胜取决于诸多因素，其中包括电磁频谱作战方面的两个因素。一是使用作战雷达网。英国人采用雷达技术，并通过网络报告敌军动向、指挥友军飞机，取得了作战优势。二是采取了电子战措施。干扰了德国用于引导轰炸机到英国城市的导航和轰炸辅助设备，有效降低了英国平民的伤亡率。
英国的雷达实际上是第一套综合防空系统(IADS)的一部分。虽然德国人很了解雷达，有时助航设备还采取干扰措施，但他们无法成功应对这些问题。阻止德国的突袭行动，削弱了其空袭效果。
德国人低估了英国的雷达系统的重要性，并没有分配足够的干扰资源。英国人能够更好地组织应对德国攻击的行动，减少对抗德国轰炸机所需的英国飞机数量，有效引导英国飞机实施防空作战。电子战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使英国能够对抗数量更多的德国轰炸机。
灵活使用电磁频谱至关重要。如果做得好，就能获胜；如果做得不好，则会加速失败。起初，由于电子战装备体积较大，大部分机载电子战的研发重点都在轰炸机上。由于那时微型化电子产品才刚刚起步，轰炸机可以为笨重的电子战系统及其操作人员留出足够的空间。在空军作战至关重要的导航、通信和雷达系统领域实施电子战，使德国人无法成功使用作战系统，为战争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朝鲜战争
朝鲜战争表明，过度关注核战争和常规战争，空军鲜有机会参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原子弹的成功使用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杜黑关于无限毁灭潜力的激进想法。空军给民众的思想和心灵带来了极大的恐惧，塑造了全球化的军事和政治。原子时代已经来临，美国和苏联的主要政策是强调“恐怖均衡”的核战略。这一战略反过来又影响了空军很多年的发展方向。
核战略是为了建造可以洲际飞行和运载核武器的大型战略轰炸机。随着洲际核轰炸机的兴起，对抗这些轰炸机的拦截战斗机应运而生。集中力量制造这些空军装备，研究对抗这些装备的方法，不利于战术飞机及其支援任务系统的发展。
在冷战战略中，空军的发展走向也影响了电子战的发展。尽管有些进展，但它仅适用于战略信号情报(SIGINT)等成熟领域。西方海军在舰队作战中充当军事信息的收集者，为电子战的发展注入了动力。然而，由于苏联自我封闭，海军变成了收集各种情报的机构。这种变化，使通信情报(COMINT)和电子情报(ELINT)在内的信号情报得到了更好的资源。机载电子战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可以削弱雷达和雷达制导武器的作战效能。
在对抗性能落后的苏联雷达时，不需要太关注雷达和雷达制导武器。箔条是削弱复杂昂贵的电子战系统作战效能的有效对策。侦察机可以通过高度避开苏联的导弹和飞机威胁，直到1960年，SA-2防空导弹系统在俄罗斯上空击落了一架U-2高空侦察机，美国才真正意识到需要采取其他反制措施。
这次击落U-2，表明苏联拥有了能够攻击高空飞行的美国飞机的装备。朝鲜战争之后的几年里，电子战的发展方向主要是保护战略轰炸机和侦察机免受苏联日益复杂的雷达和对地空导弹系统的攻击。
朝鲜拥有由雷达、地对空防空导弹和雷达制导高射炮组成的高效防空网络，控制电磁频谱在朝鲜发挥了重要作用。与地对空防空导弹和米格-15战斗机协同定位和攻击来袭的盟军飞机，使盟军机组人员伤亡惨重。美国轰炸机特别容易受到攻击，因此美国迅速采用了自二战以来尚未使用过的干扰设备。
在调整装备应对朝鲜雷达系统后，美国有效实施了系统对抗，极大降低了美国轰炸机的战损率。如果没有压制朝鲜防空的能力，那么损失将无法估量。针对朝鲜雷达威胁采用的设备和相应的战术与二战类似，即铺设箔条走廊和实施大规模电子干扰保护轰炸机。
朝鲜战争期间，虽然电子战措施主要应用在战略飞机上，但它们并不是该空域的唯一用户，小型飞机也一直在该空域活动。战术飞机能力的逐步提高，使它们能够实施比战略轰炸机更精确的轰炸。飞行员有时可以通过提高轰炸精度来提升飞行水平。虽然战术飞机在朝鲜战争的使用频次增加了，但是电子战并常用于这些小型飞机。
最初，冷战核战略因为强调信号情报和电子情报，限制了电子战的发展。朝鲜战争初期，盟军的电子战装备不足以对抗朝鲜的防空力量。虽然在战争期间改进电子战装备克服了这个问题，但并没有取得较大的进展。这些战术及进展，在很大程度上基于二战期间的设备类型，但足以应对朝鲜战争面临的形势。
越南战争
越南战争期间，美国飞机与先进的综合防空系统集成的地对空防空导弹和高射炮系统的交战越来越多。小型武器火力造成的空军战损威胁最大，雷达威胁其次，它们对突防有很大的影响。为了应对雷达威胁，研制了新型电子战系统，如支援轰炸机的干扰吊舱。最初，战场上又出现了类似二战和朝鲜战争中的战术。
为最大限度地应对单部干扰系统，重新采用了大型飞机编队。非常像在二战和朝鲜战争中使用的战术，大规模使用箔条，铺设箔条走廊掩护轰炸机突防。
越南战争期间，出现了许多新型电子战设备，大规模采用防区外航空电子战平台是一个显著特点。此外，EA-6B“徘徊者”电子战飞机首次参战。“野鼬”是一个探测和应对导弹威胁的项目，一些飞机致力于扮演“野鼬”的角色。这些飞机安装了特殊设备，能够执行压制敌防空的任务。随着越南战争的深入，更先进和复杂的电子战系统投入战场。
除专用飞机外，还采用了“百舌鸟”空地导弹。它是打击敌方现代雷达装备不可或缺的武器，目前仍在使用，比高速反辐射导弹(HARM)出现早。这两种导弹都是专用反辐射导弹(ARM)，用来定位和摧毁电磁频谱中辐射特定信号的目标。
越南战争和朝鲜战争的一个重要区别是，不仅大型轰炸机采用箔条干扰，小型飞机也安装了干扰吊舱和箔条发射器，战术飞机具备了防御雷达威胁的能力。这些对抗雷达威胁的措施取得了成效。例如，1965年每发射8.4枚SA-2导弹击落1架飞机。其后每击落1架飞机所需导弹的数量迅速增加，整个战争期间平均发射26枚导弹击落1架飞机。
越南战争期间，电子战不仅关注雷达威胁，还采用了利用飞机热信号瞄准的红外制导导弹。这种导弹促使研制和部署照明弹形式的对抗措施：一种被飞机投下时会产生大量热信号的弹丸。友军飞机大规模、多样化采用电磁频谱系统，促使快速研发和部署机载电子战新型设备。
有了朝鲜战争及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作战行动的经验积累，直升机在越南战争得到了广泛应用。这带来了直升机电子防护的需求。在攻击和空袭行动中大量使用直升机，直升机往往接近敌人，容易受到敌方的火力打击。
越南战争期间，直升机没有安装电子战系统，在冲突期间取得的经验教训使电子防护设备得到重视，其后为直升机安装了电子战装备。越南战争的经验对直升机的未来发展很重要，因为电子战装备提升了直升机的战场生存能力。
越南战争对于电子战就像一战对于空军一样。目前仍在采用一战中的所有空军装备，仍在采用越南战争中的所有电子战装备。越南战争使用了二战期间没有的电子战装备，是电子战真正的催化剂。越南战争促进了大多数装备类型的研发和作战理念的发展，同时建立了一套成熟的电子战战法。
越南防空系统虽然威胁巨大，但其按苏联体系构建，缺乏多样性。系统仅有苏制雷达制导防空导弹系统SA-2、高射炮和火控雷达(FCR)。盟军飞机只需要对抗这几种威胁类型的系统，美国工程师可以集中资源对抗这些旧系统，整个战争期间都能快速制定较为有效的电子战对抗措施。
然而，随着雷达制导地对空防空导弹和高射炮系统的广泛应用，越南战争对电子战的快速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因为电子战被引入到战术飞机，而这以前是战略轰炸机和侦察机的专属领域。
冷战时期的电子战发展
美空军在越南上空执行了十多年的飞行任务，它们在此期间获得了新的能力。空军装备并没有改变，只是战术改变了。因此，越南空战再次表明，只要空军的运用保持稳定，就已体现了空军的主要作用。
在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中，空军并没有肆无忌惮取得胜利，尽管它具有潜在的毁灭打击能力，但它并没有在击败敌人方面起到决定性作用。其中一个原因是，越南战争期间的大量政治干预限制了飞机的使用。例如，局势演变到美国总统亲自决定攻击目标。不管总统是否聪明，他都不是做出战术决策的正确人选。空军丧失了二战期间的优势地位，影响了机载电子战的发展。
越南战争后的冷战时期，电子战系统与其对抗系统同步发展，进步与其说是革命性的，不如说是渐进式的。电子战系统不再采用体积大、速度慢的模拟元件，而是采用了数字元件，使系统能够更自动地运行。
直升机上安装了电子防护系统。该系统不同于固定翼飞机上的系统，主要用于识别和干扰短程制导武器系统。不仅西方国家的直升机安装了该系统，因为在阿富汗战争期间频繁被SA-7和毒刺导弹攻击，20世纪80年代，俄罗斯的直升机也开始安装该系统。目前，电子防护系统是直升机上最常见的系统，一些国家还为直升机安装了电子攻击和电子战支援系统。
虽然主要的电子战系统诞生于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期间，但是其他局部战争也为电子战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例如，阿以冲突期间广泛采用了电子战。在越南战争末期，1973年的“赎罪日”战争中，阿拉伯国家在与以色列空军作战时，采用了一系列现代机动式雷达制导和红外系统。以色列空军无法对抗这些新威胁，导致以色列在冲突的第一周损失了许多架飞机。
中东战争凸显了有效实施电子战时信号情报的重要性。如果不知道敌人采用的电磁频谱频段，电子战系统就不能应对新威胁。和平时期，如果不能收集敌方系统的信息，并针对性分配干扰资源，会导致战时无法应对具体威胁。
越战后期，研发和部署电子战系统的成本迅速增加。由于军事装备成本不断增加，研发和制造电子战装备的国家越来越少。耐人寻味的是，以色列当时在美国的援助下，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投入巨资研发电子战装备的小国之一。
越南战争结束后，在电磁频谱中对抗敌方雷达信号的专用设备和方法得到了很好的发展。许多电子战技术和设备(如箔条和干扰设备)，不仅在二战、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中被采用，至今仍然被采用。
这段电子战简史强调的是，战争期间技术研发的快速循环性质确保了不断的作用和反作用。电子战是一个容易发生这种情况的领域。从越南战争开始，这种发展主要集中在体现大量技术进步的机载设备的技术更新，特别是对抗武器系统体现的技术进步。
经验教训总结
空军和机载电子战设备非常复杂，也很昂贵，往往需要大量资金支持。一战后，许多国家因为重建，军费投入比较少，所以没钱发展空军。不过，空军在一战后的作用日益凸显。各国政府认识到飞机在战争中日益凸显的作用，逐步增加了空军军费投入。
一战确立了空军的大部分作用和能力，其在二战期间日趋成熟，凸显了飞机在战略和战术行动中的重要性。这个重要作用及飞机性能的快速提升，使空军迅速壮大。在核弹爆炸后，许多人只认识到飞机的运载功能，并没有关注这些飞机上的电子战设备。核时代催生了战略空军的资源配置与战略轰炸机的对抗方法。空军通过不懈努力赢得了一席之地。
在某些方面，电子战还将继续斗争。从空军和电子战简史来看，可以得出四个方面的重要经验教训。
第一，整合前沿技术对保持业务系统的相关性至关重要。这项技术很昂贵，限制这两个领域的发展。
第二，这两个领域在冲突期间迅速发展，空军和电子战的发展具有明显的平行性和周期性特点。
第三，自一战初期应用以来，电子战在空军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第四，除与空军或电子战直接有关的特定战斗机外，对空军和电子战的认识还不够，特别是对电子战的认识不够。
在许多战争中，往往在遭受重大损失之后才开始研究电子战。对电子战在空军中的作用认识有限，阻碍了军种间的合作和研发，没有充足的资金来源。空军和电子战都是专门领域，正确认识空军和电子战在军队和政府中的地位和重要性，对空军的成功至关重要。同时，也不应低估电子战在空军中的作用。
在二战、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和中东战争等战争中，如果没有采取适当的电子战措施，空军在达成目标时就会面临严峻挑战。历史表明，电子战系统在对抗有能力的对手时往往至关重要。
本文来源：《The Path to 5th Generation Electronic Warfare》第二章节，需要译文全文的请发送“190530”下载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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