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0万帖子的泡沫：俄式战争宣传为何撞上“传播高墙”？

2025年5月23日，美国兰德公司（Rand）发布文章《衡量俄罗斯在俄乌冲突中的宣传影响力》（Measuring the Reach of Russia’s Propaganda in the Russia-Ukraine War）。文章分析了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通过社交媒体传播的四类极端主义仇恨叙事：将乌克兰人污名化为纳粹分子、使用侮辱性语言进行非人化描绘、散播反犹太主义言论以及将乌克兰刻画为“西方堕落价值”的典型代表。这些叙事在X和Telegram平台上广泛传播，涵盖30余种语言，尤其在俄语和英语环境中尤为活跃。尽管俄罗斯的宣传攻势广泛，但在国际社会中的影响力相对较弱，难以有效塑造舆论。（本文以西方视角审视俄罗斯的宣传影响，带有明显立场对抗偏见，不代表本公众号立场。）

《衡量俄罗斯在俄乌冲突中的宣传影响力》

编译：佑溪

全文摘要与关键词

1.剖析4种核心仇恨叙事：

①“去纳粹化”：将乌克兰人塑造为纳粹/法西斯分子；

②“非人化”：恶意贬低乌克兰人作为一个民族群体，常使用侮辱性词汇；

③“反犹主义”：将战争归咎于犹太人，特别是针对身为犹太人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④“反西方”：将乌克兰描绘为“撒旦主义”或LGBT“议程”的代理人。

2.海量传播：研究人员使用翻译关键词，在X和Telegram上识别出超过4300万条包含这四种叙事的帖子，涉及380万作者，使用超过30种语言。这些关键词帖子的数量在俄罗斯入侵后急剧飙升，清楚显示了叙事的“人造”性质。

3.虚假繁荣：俄罗斯宣传人员及其代理人对乌克兰释放的言论内容数量之巨，似乎暗示着广泛的影响力；但正如研究人员所发现的，这种影响力也是肤浅的。

4.结语：俄罗斯的宣传机器确实制造了海量的仇恨内容，意图在全球范围内妖魔化乌克兰。然而，兰德的分析戳破了其影响力巨大的假象。这项研究提醒我们，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宣传时，需穿透“数量泡沫”，洞察其真实的传播深度和受众共鸣。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对乌克兰展开“特别军事行动”，指控乌克兰由“极右翼民族主义者和新纳粹分子”领导，声称行动目的是“去军事化”和“去纳粹化”乌克兰。自此，俄罗斯的宣传机器开始系统性地将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和反乌克兰的民族仇恨武器化，试图动员国内外受众。

然而，兰德公司最新研究报告揭示了一个关键事实：尽管俄罗斯的极端主义叙事传播广泛，但其实际成功程度远低于表面所见。

01

剖析4种核心仇恨叙事

兰德研究人员聚焦社交媒体平台（主要是X和Telegram），识别并追踪了俄罗斯宣传中最具毒性的四种叙事及其传播轨迹：

“去纳粹化”：将乌克兰人塑造为纳粹/法西斯分子

例：“此次行动的目的是保护八年来一直遭受基辅政权羞辱和种族灭绝的人们。为此，我们将寻求使乌克兰非军事化和去纳粹化。”

——弗拉基米尔·普京，《俄罗斯联邦总统讲话》，2022年2月24日

“非人化”：恶意贬低乌克兰人作为一个民族群体，常使用侮辱性词汇（如khokhol, Ukronazi, 猪头表情）

例：“在这里，在基辅昆虫馆里滋生的各种蟑螂不断威胁要‘夺回克里米亚’。” ——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Telegram 帖子，2022年11月20日

“反犹主义”：将战争归咎于犹太人，特别是针对身为犹太人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例：“他们说泽连斯基是犹太人，因此他不可能是纳粹。他当然可以是……纳粹主义不一定是反犹的。它可以是反斯拉夫、反俄的，这就是乌克兰纳粹主义。”

——弗拉基米尔·索洛维约夫，俄罗斯著名电视主持人，Rossiya-1晚间节目，2022年5月5日

“反西方”：将乌克兰描绘为“撒旦主义”或LGBT“议程”的代理人

例：“我们受够了你们的民主，以至于你们自己亲手给我们接种了几十年反对这种民主的疫苗。无论乌克兰变成什么——LGBT之都还是跨性别奥运会场地——俄罗斯永远不想那样。”

——玛格丽塔·西蒙尼扬，国家控制的RT电视台总编，Telegram 帖子，2024年1月20日

02

研究人员使用翻译关键词，在X和Telegram上识别出超过4300万条包含这四种叙事的帖子，涉及380万作者，使用超过30种语言。如图1所示，这些关键词帖子的数量在俄罗斯入侵后急剧飙升，清楚显示了叙事的“人造”性质。

图1.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X 平台上的极端主义言论急剧增加

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是“非人化”叙事的国际化尝试：尽管针对乌克兰人的侮辱性词汇（如khokhol）主要在俄语（及乌克兰语）语境中才能被充分理解，且许多欧洲社会此前对乌克兰人并无显著仇恨，但研究人员仍在多语种内容中发现了大量此类语言：

• 西班牙语X帖子：>66.7万条

• 英语X帖子：>52万条

• 其他主要欧洲语言：2.5万-16.5万条其他主要欧洲语言帖子都包含诽谤和非人性化的语言

俄罗斯宣传人员及其代理人对乌克兰释放的言论内容数量之巨，似乎暗示着广泛的影响力；但正如研究人员所发现的，这种影响力也是肤浅的。

图2.英语是主导语言，但最不人道、充满诽谤的内容大多是俄语

“自说自话”的幽灵网络：

图3.发帖但不参与

“高音量”与“低影响”的悖论：最活跃的传播者往往是匿名、非知名的俄语账号。他们发布大量包含仇恨内容（尤其是最恶毒的侮辱性语言）的帖子，并积极试图传播；但这些账号影响力微弱——粉丝/订阅者少，几乎得不到网络上的互动反馈，尽管意图塑造舆论，却基本失败；最受欢迎的内容来源（媒体、宣传家、网红）多为英语发布者，其内容毒性相对较低。

亲乌声音的强劲对抗：最具攻击性的声音往往集中在特定的、以俄语为主的社区中。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亲乌克兰账号，这些账号通常比亲俄账号拥有更多的粉丝，其帖子也更受关注。换句话说，这些网络并非总是仇恨的回音室，而是亲乌克兰声音积极开展信息战的空间，反对俄罗斯在国际受众面前诽谤乌克兰人民的行动。

3.2 在Telegram平台上

Telegram的传播结构（频道间转发）与X不同：它们由频道（而非个人账户）组成，通过转发他人内容与其他频道相连。在Telegram网络上，俄语频道（例如由俄罗斯军事博主运营的频道）往往最受欢迎，转发次数也最多。然而，内容最恶毒的频道往往被转发次数较少。这些恶毒的频道集中在以俄语为主的社区，使用者仍然是传播仇恨言论和不人道言论最多的人群。

04

俄罗斯的宣传机器确实制造了海量的仇恨内容，意图在全球范围内妖魔化乌克兰。然而，兰德的分析戳破了其影响力巨大的假象：核心毒性内容（非人化侮辱）难以国际化，主要困于俄语圈；绝大多数传播是“虚假参与”，海量帖子背后是极少数账号的“自嗨”和大量沉默的发布者；最卖力散播仇恨的匿名俄语账号恰恰影响力最弱；亲乌克兰的声音在网络战场上表现强劲，有效对抗了俄方宣传。

这项研究提醒我们，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宣传时，需穿透“数量泡沫”，洞察其真实的传播深度和受众共鸣。俄罗斯的极端叙事虽喧嚣，其根基之浅薄却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仇恨的种子，远未如宣传者所愿般在异国土壤中生根发芽。

参考文献：

https://www.rand.org/pubs/research_briefs/RBA345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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