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2日，美国哈德逊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坎·卡萨波格鲁在美国“大西洋理事会”网站发表题为《超限战、人工智能和人类文明主体》（Hyperwar,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Homo sapiens）的文章，探讨人工智能引发的超限战对战争本质的影响。
一直以来，战争决策高度依赖人脑顶叶和前额叶的生物处理机制。但AI发展正颠覆这一机制，使超限战的核心特征体现为：AI将在作战概念设计、兵力运用乃至战略规划中取代人脑成为主导，大幅压缩甚至移除人类在“观察-判断-决策-行动”（OODA）循环中的作用，转而依靠自主武器系统、高速机器学习网络和机器人集群。人脑面对更快的AI决策将被迫适应，或沦为决策链中较慢的边缘角色。
《超限战、人工智能和人类文明主体》
编译：怀玄
全文摘要与关键词
1.人脑决策的底层逻辑从未改变：军队打仗的核心——认知功能；前额叶皮层作为大脑的“指挥中心”，其有效运作依赖于“自上而下”的实时环境信息转换系统和“自下而上”的记忆/新异信息警报系统。
2.人工智能与超限战：数据、机器人与卫星
①超限战：一种显著减少人类决策的新型武器冲突；
②俄乌战争作为验证未来超限战要素及人工智能对作战分析影响的战场实验室；
③需关注轨道战与太空作战系统。
3.战马、军犬与人类作战实体：
①战马与军犬：人类已通过选择性育种重塑驯化物种的决策机制；
②人类作战：人类大脑在持续适应战争需求，而AI正打破“人脑决策-部队执行”的传统模式，带来巨大风险与角色转变。
4.对美土防务合作的启示：美土无人机实战领先，技术同步促进超限战协作；
深化美土乌协作，强化北约超限战主导。
5.结语：超限战正在塑造未来战争的根本形态，这种变革正颠覆传统战争伦理，重构人类角色定位。此刻，人类正被迫离开战争决策的中心，在加速决策周期中适应新的定位——而驯化比人类更快的“AI仆从”，其战略挑战的复杂性，远超历史任何时期。
人脑决策的底层逻辑从未改变
1.1 军队打仗的核心：认知功能
拿破仑曾言，“粮秣为军之本”。然而，战争的核心始终围绕认知功能展开，军队打仗所依赖的核心决策能力，本质上就是大脑里顶叶和前额叶区域所构成的军事数据处理系统。
前额叶皮层作为大脑的“指挥中心”，包含三大核心组件。以19世纪拿破仑时代的炮兵军官计算火炮射程为例：其前额叶皮层包含三大核心组件——控制、短时记忆与算术逻辑。这位军官大脑的前额叶皮层，可以被看作大脑的“高级指挥中心”，主要负责三大核心任务：控制（做决定、集中注意力、管理行为）、短期记忆（临时记住和处理手头的信息）以及算术逻辑（进行计算和逻辑推理）。
“指挥中心”的有效运作依赖于“自上而下”的实时环境信息转换系统和“自下而上”的记忆/新异信息警报系统。为让这个“指挥中心”能够有效工作，它需要处理来自另外两个专门系统的信息：
第一个是前运动-顶叶自上而下系统，它就像一个高效的“实时数据转换器”，其核心作用是根据指挥中心的需求，不断更新并把军官当前看到、听到和感知到的外部环境信息优化转换成大脑内部便于使用的格式；
第二个是海马自下而上系统，它则扮演着“记忆库的钥匙”兼“新事物警报器”的双重角色，既能在需要时快速访问军官过去积累的知识和经验记忆提供给指挥中心参考，又能敏锐地探测到环境中新出现的、意料之外的重要信息并传递给指挥中心。
因此，军官的前额叶皮层通过综合处理这“自上而下”系统转换的实时外部数据和“自下而上”系统提供的过往记忆或新异信息，最终完成其控制、记忆和逻辑运算的复杂任务。
1.2 人类正面临军事认知的根本性变革
今日，人类正站在这一最古老的作战认知传统发生重大变革的前夕。军事史上首次，顶叶和前额叶脑区在决定作战概念与运用概念、甚至可能是作战行动前的战略规划方面，可能退居次要地位，而人工智能则可能占据主导。
智能数字算法与自主机器人作战单元，不仅准备好替代战争的体力，还将替代其脑力。这之所以可能发生，是因为它们能以电子方式复制我们大脑在生物领域所执行的功能，并因此能凭借更优异的性能超越我们。未来的AI可能比人更“聪明”，同样，机器人组成的群体，也可能比任何动物或人群都更协调、更灵活地执行群体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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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与超限战：数据、机器人与卫星
2.1 超限战：一种显著减少人类决策的新型武器冲突
在美国海军学会2017年《论文集》文章中，美国海军陆战队上将约翰·艾伦与高科技企业家阿米尔·侯赛因将“超限战”描述为一种显著减少人类决策的新型武装冲突。作者指出，在这类新型战争中，智人的决策认知功能几乎将从OODA循环（观察、判断、决策、行动）中消失。自主机器人作战系统集群、结合机器学习算法的高速网络、人工智能赋能的网络战工具，以及微型化高性能计算技术，很可能主导未来战争。更重要的是，人类可能被排除在作战规划之外，其角色仅限于提供极高层次的宏观输入。艾伦上将与侯赛因总结：胜负双方的差距将类似于萨达姆的伊拉克军队面对电子战、精确制导弹药和隐身平台等“第二次抵消战略”技术时的悬殊态势。
2.2 未来超限战战场实验室：俄乌冲突
俄乌战争作为验证未来超限战要素及人工智能对作战分析影响的战场实验室：
卫星图像情报与目标识别技术的整合，为乌克兰军队在动能作战中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地理空间情报优势；乌克兰情报机构借助神经网络分析地面社交媒体内容及其他开源数据，监控俄军人员与武器系统，进而将输入转化为目标获取信息与军事情报；数据智能应用显著提升无人机作战能力。开源防务研究显示，乌克兰军械商利用公开人工智能模型，通过冲突中采集的真实数据重新训练无人机软件，并将优化数据直接用于无人机操控。依托数据掌控流程，乌克兰机器人作战装备在精度与瞄准能力上获得提升。
超限战的时代趋势已然显现。过去十年全球数据量呈指数级增长——2013年全球产生4.4泽字节数据（1泽字节=10²¹字节），当年预测2025年将达163泽字节；而当前实际数据量已突破180泽字节。数据激增与全球无人机及机器人作战系统的扩散部署相互交织，共同构成超限战的基石。
2.3 轨道战与太空作战系统
需关注的另一领域是轨道战与太空作战系统。区别于地球表面的机动战争，太空作战环境面临技术性挑战：卫星机动能力极其有限，微小位移亦需极高技术要求，使其极易受攻击。美军太空与防务机构近期兵推表明，提升太空生存力的策略之一是部署“护卫卫星”封锁关键轨道位置。人工智能将通过处理海量数据、识别情报分析员难以察觉的敌对行为模式，为地球决策者提供新型预警能力，以预防性方式实现该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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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军犬与人类作战实体
3.1 战马与军犬
在人类战争史上，依靠驯化的动物配合人类作战的现象极为常见，战马和军犬即是最明显的例子。骑兵部队数个世纪依赖驯化马与人类的作战组合；犬科驯化种作为最早与人类并肩作战的物种，其军事价值延续至今。
军犬的作用远超象征意义。在2011年“海神之矛”行动中，比利时马林努斯犬直接参与美军击毙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的特种作战行动；2019年同犬种军犬被列入击毙伊斯兰国头号人物巴格达迪的战术序列。
人类已通过选择性育种重塑驯化物种的决策机制。驯化马被观测证实可解读人类指令进行行为调整；军犬则是定向育种干预的跨代产物。磁共振成像研究显示，家犬谱系经数世纪选择育种已出现脑结构适应性改变，实现特定行为特化（如气味追踪或战术护卫）。
3.2 人类作战
人类大脑在持续适应战争需求。作战部队构成战争的肌肉骨骼系统，人脑则始终担任决策核心。纵观历史，决策层与执行层始终通过通信技术联动——从军乐队鼓号指挥步兵方阵，到五代机与战舰的实时数据中继。
AI正打破“人脑决策-部队执行”的传统模式，带来巨大风险与角色转变。如今人工智能的崛起正打破这一模式：人脑因决策速度滞后面临被边缘化，但人类正以独特方式寻找新的定位。俄乌战场上高击杀率的无人机操作员就是新兵种代表，而超限战可能进一步压缩人类决策空间——生物大脑被迫与更快的非生物智能竞争。驯化人工智能远比驯化战马更危险：若创造出比主人更快的“智能仆从”，其战略风险将难以估量。通俗点讲，人类驯化战马好比是给战争“装轮子”，驯化军犬是给战争“装传感器”；如今要给战争“装上AI大脑”，但这次人类可能从“驾驶员”降级成“乘客”，甚至被甩出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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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美土防务合作的启示
美土无人机实战领先，技术同步促进超限战协作。美土两国拥有北约体系内规模最庞大、无人机实战经验最丰富的武装力量。例如，土耳其Bayraktar TB2无人机在利比亚/乌克兰战果显著，美国MQ-9型无人机在全球广泛部署。两国的机器人作战系统已实现人在回路（HITL）级的自主能力。未来十年内，双方均可能发展人在回路外（HOTL）作战模式。这种同步进化的国防技术能力与地缘战略位置，为两国在超限战领域的深度协同创造了实质空间。
深化美土乌协作，强化北约超限战主导。美土两国可深化与乌克兰的防务协作——乌军近期在俄乌冲突中积累了丰富的无人机作战经验，其C4ISR体系创新性整合卫星互联网通信与商业卫星影像目标识别技术。基辅已同美国和土耳其形成紧密军工合作链。建立三方国防工业-政府经验共享机制将强化协同优势。整体而言，超限战正重塑未来战争图景，美土作为技术赋能方，其协作将使北约在该领域保持战略主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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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语
超限战正塑造未来战争的根本形态：它以人工智能为驱动核心、自主系统为作战主体、海量数据为基础支撑，本质是战争决策权由人类向人工智能的历史性转移。这种变革正颠覆传统战争伦理，重构人类角色定位。俄乌战场已验证相关关键技术（如卫星人工智能识别、数据驱动无人机升级），其应用已扩展至太空领域。凭借领先的自主系统与人工智能技术，美土两国正结合乌克兰实战经验，不仅推动超限战成为现实，更通过协同确保北约维持战略优势。此刻，人类正被迫离开战争决策的中心，在加速决策周期中适应新的定位——而驯化比人类更快的“AI仆从”，其战略挑战的复杂性，远超历史任何时期。
参考文献：
https://www.atlanticcouncil.org/content-series/ac-turkey-defense-journal/hyperwar-artificial-intelligence-and-homo-sapi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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