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战场上，军事力量面临着复杂的环境，要取得胜利，不仅需要掌控陆、海、空、天等地理领域，还需充分利用赛博空间、电磁频谱（EMS）、信息作战（IO）等非物理作战域。随着多域融合的不断推进，赛博空间与电子战已紧密相连，这两个作战域的融合领域如今被普遍称为 “赛博电磁活动”（Cyber-Electromagnetic Activities，简称 CEMA）。
赛博电磁活动（CEMA）是指 “通过对赛博活动与电磁活动的同步协调，创造作战优势，从而确保己方行动自由，同时阻止并削弱对手对上述领域的使用能力”。军事领导人必须深入了解赛博电磁活动（CEMA），并在战略、战役、战术各个层级加以运用，才能在战场上赢得胜利。
2023 年 3 月在夏威夷斯科菲尔德兵营开展的一场演习，充分体现了这一新的作战现实。在此次战备评估中，美国陆军近期新组建的第 11 赛博营士兵展示了尖端的赛博电磁活动（CEMA）战术。该营隶属于第 780 军事情报旅和陆军赛博司令部，运用射频（RF）武器、电子战（EW）以及信息作战（IO）战术、技术与程序（TTP），实施了近距离赛博打击。
这支赛博营由 4 个连组成，兵力超 300 人。演习期间，该营编组为 5 支远征赛博电磁小队（ECT），熟练运用空射和陆射无人机、抵近干扰机及其他赛博与电子战工具，对敌方阵地达成作战效果。他们成功侵入敌方网络与通信系统（包括战术地空导弹（SAM）系统），随后通过非动能打击手段对其实施渗透与破坏。此次事件标志着美国陆军在赛博电磁活动（CEMA）与传统作战战术融合方面迈出重要一步，同时凸显了近距离、分布式赛博电磁活动（CEMA）作战在未来战场环境中的重要性 。
赛博电磁活动（CEMA）的发展历程（2009 年至今）
2009 年，美国陆军正式推出赛博电磁活动（CEMA），将其作为一项组织性举措，旨在优化非动能作战的规划与协调工作。到 2011 年，赛博电磁活动（CEMA）已被纳入多部陆军战地手册；2015 年，陆军组建了 “军及军以下部队赛博电磁支援分队（CSCB）”“第 915 赛博作战营” 等实验性部队 。2022 年 10 月，第 11 赛博营正式成立，以进一步提升陆军实施攻防兼备型赛博作战的能力，这体现了美军持续推进赛博电磁活动（CEMA）战术、技术与程序（TTP）发展的决心。这些部队的组建目的，是加强战场赛博能力与电子战能力的融合。
美国国防部（DOD）长期以来一直重视赛博空间与电磁频谱（EMS）对武装力量的重要性。2014 年发布的《战地手册 3-38》（FM 3-38）为美军开展赛博电磁活动（CEMA）及构建作战环境模型提供了必要指导。2017 年 4 月，该手册被《战地手册 3-12》（FM 3-12，标题为《赛博空间与电子战作战》）取代。这份更新后的手册概述了相关战术与程序，旨在加强陆军赛博空间与电子战行动的协调融合，为联合陆地作战及联合作战提供支援。
北约在赛博电磁活动（CEMA）举措中的作用
与美国一样，北约也已将赛博电磁活动（CEMA）纳入其作战框架。至少自 2007 年以来，北约便对赛博领域保持高度警惕 —— 当年爱沙尼亚遭遇了针对政府、金融及媒体系统的大规模网络攻击，这一事件促使北约于 2008 年制定了首部《网络防御政策》。2010 年里斯本北约峰会明确，网络攻击可能威胁欧洲 - 大西洋安全；2011 年，北约将其网络防御政策正式法典化。2012 年，北约防御规划流程（NDPP）首次纳入网络防御内容，成为又一重要里程碑。2016 年，北约宣布赛博空间为作战域，并签署《网络防御承诺》。
北约还建立了多个关键机构：2018 年在爱沙尼亚成立 “合作网络防御卓越中心（CCDCOE）”，提供培训与研究支持以提升网络能力；设立 “联合电子战核心参谋部（JEWCS）”，提供先进电子战培训及装备支持；2023 年推出 “虚拟网络事件支援能力” 项目。2024 年，北约进一步迈出重要步伐，成立 “一体化网络防御中心”，以集中并强化网络防御工作。该中心促进盟国间协作，简化威胁探测与响应流程，同时研发先进赛博工具与技术。这些里程碑事件，反映了北约为应对新兴威胁、持续提升网络能力所作出的坚定承诺。
为进一步推动赛博电磁活动（CEMA）发展，北约与成员国开展合作，协调战略并整合相关技术，以增强军事优势。英国于 2020 年 7 月启动 “陆军赛博电磁活动项目”，该项目聚焦防御领域同时具备攻防兼备的赛博与电磁活动能力、电子对抗能力、电子战及信号情报能力，并将人员融入这些赛博电磁活动（CEMA）能力体系之中。此外，北约还开展 “网络联盟”（Cyber Coalition）等综合性演习 —— 该演习自 2008 年起每年举办，汇聚北约盟国及伙伴国力量，旨在强化联盟在赛博空间内及通过赛博空间遏制、防御和反击威胁的能力。然而，尽管北约已全力在联盟内部推广赛博电磁活动（CEMA），以下案例研究仍将凸显这一关键领域在全球范围内发生的快速变革与发展。
案例研究 1：以色列与真主党近期危机
以色列与真主党的冲突，展现了赛博电磁活动（CEMA）在现代混合战争中的深度融合应用。以色列协同实施网络攻击与电子干扰，破坏真主党的雷达及通信网络，为精确空袭创造战术优势。通过利用人工智能驱动的数据分析技术，以色列整合赛博情报与电磁频谱（EMS）监控能力，实现实时决策，提升作战效能。此外，以色列无人机（UAV）采用安全通信链路和跳频技术，规避干扰企图，同时执行监控任务并投放电子载荷。在近期针对黎巴嫩境内真主党的一次行动中，以色列神秘的 “8200 部队” 在 5000 台寻呼机中植入炸药，造成 12 名真主党武装人员死亡、数千人受伤。
与此同时，自 1982 年成立以来，真主党一直是伊朗超越传统军事手段投射影响力的重要工具，尤其在非对称战争与混合战争中发挥关键作用。真主党的赛博部队作为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的延伸力量，已发展成为一支具备开展信息战能力的重要力量。真主党旗下的 “灯塔电视台”（Al-Manar TV）等平台大肆宣扬反西方、反以色列言论，其赛博行动则以对手为目标，散布虚假信息 —— 例如夸大以色列军队伤亡人数的报道，旨在削弱以色列与真主党的冲突中，真主党通过赛博入侵行动削弱以色列的安全防线，并实施电磁频谱（EMS）欺骗手段，强化心理作战效果。其赛博行动的核心目标之一是散布虚假信息（例如夸大以色列军队伤亡人数的报道），以此削弱以色列民众的信心。2006 年黎巴嫩战争（以色列与真主党冲突）成为重要转折点，凸显了真主党在心理战与媒体操控方面的成效 —— 冲突期间，真主党通过 “灯塔电视台”（Al-Manar TV）等平台开展信息宣传攻势，将自身塑造为地区抵抗运动领袖，赢得了象征性胜利。
在一场野外演习中，美国陆军士兵正在协调赛博与电子战战略，充分展现了一体化赛博电磁活动（CEMA）小队在现代作战行动中的关键作用。
2010 年 “震网”（Stuxnet）病毒攻击伊朗核设施事件后，伊朗大幅加大对赛博能力的投入，这也加速了真主党赛博力量的发展。2013 年至 2015 年间，伊朗网络安全支出显著增加，促成了 “真主党赛博军”（HCA）的成立。该组织专门开展网络间谍活动、破坏行动及虚假信息宣传，例如 “动荡雪松”（Volatile Cedar）行动，通过攻击以色列及西方网络，削弱目标机构的公信力、破坏其作战能力，并向对手施加更大心理压力。伊朗与真主党整合本地网络资源及专业技术，联合开展网络影响力行动，包括虚假信息传播、培训地区代理人等，这一案例充分表明，在国家支持下，非国家行为体能够掌握强大的软实力。他们的行动还包括干扰全球定位系统（GPS）信号、入侵民用基础设施、散布虚假信息以引发公众恐慌等。
总体而言，以色列与真主党均整合运用了赛博电磁活动（CEMA），以实现战术与战略效益最大化：以色列凭借该能力取得了制空权与作战优势，而真主党则聚焦于非对称破坏行动。这场冲突凸显了赛博与电磁频谱（EMS）能力融合在现代战争中日益重要的地位 —— 技术不仅塑造着战场态势，还影响着民众认知及冲突的心理层面。
案例研究 2：俄乌冲突中的赛博电磁活动（CEMA）
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推崇非对称战争，其军事学说将冲突初期的准备阶段置于优先地位，注重运用非动能及非对称手段俄罗斯的军事学说注重运用非动能及非对称能力，在冲突初期便获得对对手的战术先发优势⁹，赛博电磁活动（CEMA）正是其中关键手段 ——2008 年格鲁吉亚冲突及 2014 年克里米亚吞并事件中，俄罗斯就曾通过网络攻击与电子干扰破坏敌方通信。
一名士兵为赛博电磁活动（CEMA）行动提供支援，运用电子战系统执行信号截获、干扰任务，以夺取战场通信制权。
在持续进行的俄乌冲突中，俄罗斯在赛博电磁活动（CEMA）领域取得了显著突破。冲突爆发之初，据称由俄罗斯黑客发起的网络攻击直指乌克兰军队使用的通信服务商维亚萨特（Viasat），导致乌克兰全境的指挥控制系统陷入瘫痪，给乌克兰的防御行动造成巨大困难。俄罗斯通过网络攻击与电子战（EW）瞄准乌克兰的指挥控制（C2）系统，破坏战场协同、拖延决策进程，削弱乌克兰军队的实时兵力调度能力。此外，俄罗斯炮兵还能利用这些行动制造的漏洞，更精准地打击乌克兰部队。例如，对通信及全球定位系统（GPS）信号的干扰，会阻碍实时目标数据传输，使乌克兰部队难以有效实施反炮兵射击或灵活调整部署位置。
尽管初期在赛博能力方面落后于乌克兰，但俄罗斯军队已展现出赛博能力与实体作战的高度融合，尤其擅长运用无人机（UAV）开展实时监控，锁定敌方阵地并为炮兵部队提供数据支持。通过将无人机侦察与网络攻击相结合，俄罗斯部队大幅提升了快速精准打击目标的能力，缩短了从发现目标到发起攻击的时间差。有报道称，在顿巴斯地区，俄罗斯军队运用先进的 GPS 干扰技术，破坏了乌克兰的无人机行动与通信系统，严重影响了乌克兰军队的态势感知与协同作战能力 。
俄罗斯的 “克拉苏哈 - 4”（Krasukha-4）等近距离干扰系统，专为压制机载电子设备设计，已成为俄军在乌行动中的关键装备。这类系统可对无人机、雷达制导导弹及其他依赖雷达的机载平台实施地面干扰，显著削弱了 “海马斯” 配套火炮（如 M777 榴弹炮）、“旗手 - TB2”（Bayraktar TB2）无人机等装备的作战效能，导致乌克兰军队出现目标脱靶、打击效果下降等问题 。
乌克兰方面也在赛博电磁活动（CEMA）领域实现了多项重要创新。面对俄罗斯的攻势，乌克兰迅速适应并面对俄军攻势，乌克兰通过部署具备电子侦察与精确打击能力的灵活小型无人机，成功实现了对敌方的战术适配。乌克兰军队还擅长将商用现货技术融入作战行动：例如其 “天空堡垒”（Sky Fortress）系统利用智能手机搭建网状网络，实现对无人机的音频探测，堪称民用技术改造用于国防的典范。此外，乌克兰运用搭载干扰模块的商用无人机，专门针对俄罗斯无人机实施反制并破坏其通信系统。同时，“星链”（Starlink）系统的部署为乌克兰提供了具备强抗毁性的通信能力，这对于指挥、控制与协同作战至关重要，尤其在基础设施受损严重的地区更是发挥了关键作用。最后，乌克兰在电子战领域的战术调整，以及抗射频干扰的光纤制导无人机的部署，充分体现了其对电磁频谱对抗环境的动态应对能力。
第 11 赛博营阿尔法连远征发射小队的一名美军士兵正在执行野外作战任务。
建议措施
在不断演变的作战环境下，北约必须对现有框架进行现代化升级，以提升其赛博电磁活动（CEMA）能力。北约需整合模拟技术革新、高仿真测试环境建设及更新后的条令指导原则，这些举措必须与快速的技术发展和现代战争的复杂性相适配，确保军事人员始终保持专业熟练度与灵活适应能力。
该战略的核心环节包括强化模拟平台，并整合人工智能（AI）与机器学习工具。现有系统（如 “单一半自动兵力系统”（OneSAF））应进行升级，新增动态电子目标文件夹（ETFs）、实时敌方网络建模功能，以及能复刻现代情报搜集环境（包括社交媒体与网络测绘）的模拟场景。融入人工智能驱动工具可模拟敌方的自适应行为，提升训练演习的真实性与严苛性；此外，交互式决策工具能增强操作人员在时间敏感条件下的任务执行能力，助力其在高压场景中作出高效决策。
迫切需要构建高仿真测试与训练环境，以辅助模拟技术的发展。为北约及盟国部队建立专门的实体和 / 或虚拟赛博电磁活动（CEMA）试验场至关重要。这些试验场应复刻现代电子战（EW）与赛博作战系统，让军事人员能在贴近实战的条件下测试攻防能力，同时可开展部队战备状态的综合评估，发现协同互通及作战能力方面的短板。
必须频繁更新军事条令与战术、技术及程序（TTP），充分反映新兴技术发展趋势以及从俄乌冲突等当前战事中汲取的经验教训。技术的快速迭代要求条令与程序制定工作具备灵活性，需缩短修订周期，确保与当代威胁及机遇保持同步。此外，在多国联合作战中，必须持续重视协同互通能力，这是实现联军与盟国部队同步行动的关键。协同互通不应局限于技术层面的兼容性，还需涵盖程序与作战层面的一致性，确保在复杂作战环境中实现无缝协作。
与私营企业、学术机构及研究组织的合作，是赛博电磁活动（CEMA）能力建设的另一重要环节。此类合作可助力获取尖端创新技术、优化训练方法，使军事机构始终走在技术发展前沿。从实战冲突中（如俄乌战场观察到的赛博与电磁战术融合应用）总结的经验，应充分融入训练与能力建设工作。通过借助这些合作资源与实战经验，军事机构才能在不断演变的威胁面前保持灵活性与适应性。
提升赛博电磁活动（CEMA）能力需要采取整体化方法，优先推进训练升级、高仿真测试环境建设、灵活的条令制定以及合作伙伴关系构建。通过整合先进模拟技术、建立赛博电磁活动（CEMA）试验场、强化联合协同互通能力，军方才能让部队做好充分准备，应对现代战争的动态挑战。这些举措必须以持续的投入为支撑并以提升人员专业素养为核心，借助创新工具与迭代式学习流程，充分释放赛博电磁活动（CEMA）的战略潜力 。
结论
随着现代战场的不断发展，军事力量必须通过掌控物理域与非物理域实现自身演进。赛博电磁活动（CEMA）理念的核心要义在于：需将赛博与电磁作战行动同物理域作战紧密协同，在获取战略与战术优势的同时，有效规避自身薄弱环节。这种融合要求各部队与机构之间达成技术与程序层面的协同互通，确保信息交换与作战协同的无缝衔接。通过落实本文提出的各项建议，北约能够在现代战争的全频谱对抗中，筑牢集体防御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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