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上海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 戴丽娜
成果文件《网络主权：理论与实践》（3.0 版）在 2021 年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上发布。这是自 2019 年首次发布以来成果文件的连续第二年更新。3.0 版成果文件不仅完善了网络主权的含义，更新了主要国家网络主权实践动态，还从网络空间的结构特征维度分别阐述了网络主权在物理层、逻辑层、应用层和社会层的主要体现，以及如何基于网络主权建立更具包容性的国际协作框架。
在国家层面，网络主权已成为各国网络空间乃至国家安全与发展的重要保障。
在安全方面，网络空间与现实空间的融合发展，使网络具有了超级基础设施的属性。因此，网络安全问题已全面渗透到社会各个领域、方方面面。近年来，各国基于自身所面临地缘政治形势和所拥有的网络资源，提出了多种与网络安全密切相关的主权诉求，并展开了具体实践。例如，俄罗斯提出了强调信息内容管理的“信息主权”诉求。由于俄罗斯将美国等西方国家视为国家安全的首要威胁，较为担忧俄罗斯的传统文化、历史、价值观受到来自美国及其盟友、非法组织的侵蚀，因此，一直侧重于对网络信息的安全考量，提出了旨在确保国家对网络空间信息内容管辖权的“信息主权”。为维护“信息主权”，俄罗斯于 2019 年通过了《< 俄罗斯联邦通信法 > 与< 俄罗斯联邦关于信息、信息技术和信息保护法 > 修正案》。由于此修正案旨在维护俄罗斯的互联网主权，因此，也被称为“稳定俄网法案”或“主权互联网法”。再如，欧盟提出的侧重数据安全的“数据主权”主张。“斯诺登事件”爆发后，没有大型互联网公司的欧洲国家切实感受到了来自数据方面的安全威胁，与此同时，大数据时代数据的战略价值也日益凸显，因此，欧盟陆续通过《通用数据保护条例》《欧洲数据战略》《人工智能白皮书》等法规或文件表达和实现“数据主权”的诉求。
在发展方面，网络及其相关技术已经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因此，网络主权不仅关乎一个国家经济社会转型能否成功，还关系到该国未来的核心竞争力建设问题。各国的历史文化背景不同，网络资源禀赋各异，因此，各主权国家理应有权独立自主选择适合自身的网络发展道路、治理模式和公共政策，而不受外来干涉。在网络空间已占据优势地位的国家，既不应利用网络侵犯他国网络基础设施，也不应利用网络干涉他国内政，同样，也不应利用优势地位干预其他国家间正常的数字贸易活动。此外，各国还应该享有平等的网络发展权利，处于优势地位的国家不应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目的使用不正当的手段阻碍和限制其他国家的正常网络发展。近些年，为了扭转不利的竞争局势，也为了抵制某些国家的网络霸权，欧盟还提出了旨在提升技术自主能力和战略自治能力的“技术主权”和“数字主权”，以确保欧盟实现网络空间的发展权、自主性、竞争力和领导力。
在国际层面，网络主权是网络空间国际治理实践与合作的基础和前提。
正如国家主权原则是现代国际秩序和国际法的基石，网络主权原则也将是网络空间国际秩序和国际法的基石。3.0 版成果文件新增了网络主权的国际法属性释义，并强调网络主权是“一项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原则和规则”。权利和义务的统一，才能确保网络主权在网络空间国际治理过程中顺畅运行。首先，只有在尊重各国网络主权、承认差异的同时确保基本权利，才能增进各国互信，对网络空间国际事务进行平等磋商。其次，各国政府也需要承担自身网络安全和发展的保障义务，以及不利用网络侵犯他国和干涉他国内政的义务。3.0 版成果文件提出了三条基于网络主权的国际合作路径：一是以理念认同为基础，推动和巩固关于网络主权的国际共识。目前，《日内瓦原则》（2003）、《突尼斯议程》（2005）、中俄《信息安全国际行为准则》、联合国信息安全政府专家组报告（2013、2015 和 2021） 等 重要的国际文件均已确认国家主权原则适用于网络空间。后续，应加快推动网络主权原则成为具有实质约束力的国际行为规范。二是以制度构建为保障，建议在网络主权的基础上，将联合国作为主要渠道，遵守《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通过平等协商，建立网络空间基础设施和各行为主体合理权利的安全保障机制，技术和信息交流共享与合作机制，共同打击网络犯罪的合作机制，解决网络空间冲突与争端的调停机制等制度规范。三是通过具体的合作行动践行网络主权，在网络空间国际治理中，倡导各国在尊重彼此网络主权的前提下，发展共同推进、安全共同维护、治理共同参与、成果共同分享，从而实现各国在网络空间共享、共治和共赢的目标。
在全球网络发展层面，网络主权将是维护全球网络完整和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
相互尊重网络主权不仅是维护网络空间和平与安全的基础和前提，也是维护网络空间稳定和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一国网络快速发展，而其他国家不发展或发展较慢，都会给全球网络带来安全隐患，只有全球网络协同发展，才能共同构筑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性网络。因而，3.0 版成果文件再次强调，倡导各国尊重彼此的网络主权，并不意味着让每个国家在网络空间各行其是，以邻为壑，是希望在国家主权基础上构建公平、合理的网络空间国际秩序，携手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
近年来，不尊重别国网络主权的行为频繁发生，严重恶化了网络空间的安全生态，并已威胁到全球网络的完整性，或将对全球性网络的可持续发展造成影响。具体表现为：一是愈演愈烈的黑客攻击、持续的网络监控和频繁的数据窃取等破坏网络主权的行为已严重威胁国家、社会和个人的安全。全球网络安全态势的恶化降低了国家间的互信和合作意愿，导致各国纷纷升级网络安全战略，陷入恶性竞争的循环；二是利用网络传播虚假信息、进行信息操纵，干涉别国内政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国际间的舆论冲突一触即发。各国不得不采取更为严厉的治理措施，不仅全球信息传播自由度出现了普降，同时各国也普遍陷入“后真相”的泥沼。三是美国为了维护网络霸权，不尊重其他国家的发展权和自主权，推出《布拉格体提案》、“清洁网络计划”和“技术管制协调”等系列举措干预国际自由贸易和数字市场正常秩序，已对全球的数字供应链和产业链造成冲击和破坏。其中，排华的网络政策举措更是引起了国际社会对全球网络是否会因此走向分裂的担忧。例如，美国特朗普政府推出扩展版“清洁网络计划”后，国际互联网协会第一时间发布声明并表示非常失望，并认为美国政府此举对全球网络的完整性构成了巨大挑战。
此外，我国所倡导的“携手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与西方国家倡导的“保持网络完整与统一，一个世界一个网络”的理念具有异曲同工之效，二者的目标高度一致。3.0 版成果文件明确指出了“网络主权”与“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之间相辅相成、辩证统一的关系。因此，基于网络主权原则建立的网络空间国际治理机制对保持全球网络的开放性、完整性也同样具有重要意义和作用。各国如能在尊重网络主权的基础上开展网络空间活动，参与网络空间国际事务，尊重彼此权利，履行各自义务，将有利于全球网络空间在较长时间内保持相对稳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
（本文刊登于《中国信息安全》杂志202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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