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美国海军陆战队网络空间战军官杰弗里·爱德华兹撰文称,美军的进攻性网络权力集中化导致前沿部署战术网络部队无法将网络作战能力融入整体作战,因此亟需通过修改政策向网络部队授权并进行战略监督,才能保持网络作战灵活性并能够以战斗速度行动。
文章称,网络作战已成为现代冲突的决定性特征,是塑造全球权力竞争格局的前线;尽管面临严峻的网络威胁形势,美国战略网络愿景与网络能力融入作战的方式间仍然存在着持续且日益危险的差距,如不采取紧急行动,美军的网络部队将成为表面强大但战术基础薄弱的力量;美国网络司令部拥有无与伦比的资源,但进攻性网络权力的集中化导致前沿部署的部队和指挥官被边缘化,限制了美军有效对抗已将网络力量融入各作战层面的对手的能力;在网络作战领域,美军既要有战略控制力,又要有作战灵活性;美军应将风险知情的网络权力委托给作战指挥官,授权前沿部署的团队,并改革政策,以便能够像其他作战能力一样运用网络效应。
文章称,虽然美国理论上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网络部队,但几乎将所有进攻性网络权力集中于美国网络司令部及其下属的网络国家任务部队手中,该架构确保了顶层战略监督但也付出了代价,即:削弱了了解战场空间、对手战术及其指挥官需求的作战部队的权力,导致前沿部署的部队和作战指挥官缺乏战场竞争所需的工具,在进攻性网络空间行动中只能充当“旁观者”;美国刻意选择以作战精准度、战略必要性和升级风险最小化为基础的网络作战道路,标志是量身定制、风险知情、战略协调,但这种精准战略也需要边缘能力;美国海军陆战队远征军信息大队、美国陆军多域特遣部队以及遍布全球战场的类似的各军种自留部队,都需要具备实时运用网络效应的工具、权限和流程。
文章称,网络作战权限的集中化源于对升级、情报源和方法泄露、意外附带影响等风险的顾虑,但上述风险并网络领域独有;网络空间既非利基能力也非外来附加功能,而是治国方略和作战行动的标准工具;美国外国竞争对手正在大力推进一体化网络行动,而美国网络司令部和各军种仍然深陷权力集中、官僚主义的谨慎;美国军队应该完善其作战方法,以与动能作战同等程度的严谨规划、法律审查和战略协调来处理网络作战,而不是自缚手脚;美国不仅要匹敌外国竞争对手的网络战略部署,更要通过赋能战术网络作战人员,使其能够以战斗速度行动,否则美国只能拥有纸面实力强大、实际作战无力的网络部队。
文章称,美军拥有前沿部署的小型敏捷网络团队,上述部队拥有指挥中心无法复制的区域知识、文化理解和作战关系,洞悉对手、了解指导官指令并与盟友和伙伴建立了信任关系,是现有的、未得到充分利用的资产;美国网络司令部往往出于战略谨慎和风险规避而推迟行动,这可能致夺取主动权、利用弱点、施加代价的短暂机会稍纵即逝;美军需要确保在作战和战术层面运用网络效应,才能将联合全域作战愿景转化为现实;战争中的领导力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高层领导应该为战术前沿的作战人员和规划人员创造空间,赋予其权力、信任和支持,使其能够迅速果断地采取行动。
文章称,如果美军要在日益激烈的全球竞争环境中保持网络优势,就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否则将在作战层面走向“网络无力化”;美国防部长办公室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应制定授权框架,将有限的、基于风险的进攻性网络作战权力下放给接受明确战略监督的作战司令部和作战单位;指挥官应规划将网络作战能力整合到边缘的作战行动,使各军种保留的网络作战部队能够协同其他动能和非动能能力,开展影响战区目标的作战行动;指挥官还应以在其他环境中应用的相同纪律和作战逻辑来对待网络风险,并信任专业判断;领导者和机构应培训和认证符合军种和联合标准的战术领导者,同时建立健全的认证计划,确保网络作战人员能够合法、合乎道德且有效地执行任务;高级领导者、指挥官和政策制定者应理解网络作战并非一种利基能力,而是一个需要整合火力和机动等作战职能的战争领域。
奇安网情局编译有关情况,供读者参考。
困扰美国网络力量的因素
网络作战已成为现代冲突的决定性特征,是塑造全球权力竞争格局的前线。尽管每天都有关于外国黑客入侵国防承包商、勒索软件破坏管道以及网络特工探测关键基础设施的新闻头条,但美国战略网络野心与这些能力融入作战的方式之间仍然存在着持续且日益危险的差距。如果不采取紧急行动,美国最终可能会拥有一支看似强大、但战术基础却薄弱的网络部队。
尽管美国网络司令部拥有无与伦比的资源,但进攻性网络权力的集中化在战略愿景与作战现实之间造成了危险的差距。通过边缘化前沿部署的部队和指挥官,美国限制了其有效对抗已将网络力量融入各个作战层面的对手的能力。
美国防部应该将风险知情的网络权力委托给作战指挥官,授权前沿部署的团队,并改革政策,以便网络效应能够像其他作战能力一样,以同样的信任和纪律来运用。
战略与现实的脱节
理论上,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网络部队。但现实并非如此。军事网络行动仍然高度集中于美国网络司令部。虽然战略层面的行动和访问权应继续受到严格监督,但国家层面对进攻性网络权力的近乎全面整合,使得前沿部署的部队和作战指挥官缺乏在争夺战场上有效竞争所需的工具。美国正在把一只手臂绑在背后,打一场以领域为中心的战争。
战略指导与作战灵活之间的不一致不仅会导致效率低下,还会导致脆弱性。
漏洞生产:不仅仅是数量
对美国网络态势的一个常见批评是,美国军方未能像外国对手那样,创造出规模庞大的漏洞和能力。诚然,外国的网络机构——由国家主导、大学支持,并由庞大的承包商网络提供支持——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制造网络漏洞。
但这种比较是错误的。美国刻意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一条以作战精准度、战略必要性和升级风险最小化为基础的道路。美国的国家网络战略不求数量,只求质量。量身定制、风险知情、战略协调的网络作战是美国作战的标志。
然而,即使是精准战略也需要边缘能力。美国海军陆战队远征军信息大队、美国陆军多域特遣部队以及遍布全球战场的类似军种自留部队,都需要具备实时运用网络效应的工具、权限和流程。这并非为了囤积漏洞,而是为了为最接近问题的人员提供所需的装备,使他们能够通过卓越的作战或战术能力创造战略影响力。
权力:平衡不等于控制
如今,进攻性网络权力几乎完全掌握在美国网络司令部及其下属的网络国家任务部队手中。这种架构确保了战略监督,但也付出了代价:它削弱了那些了解战场空间、对手战术及其指挥官需求的作战部队的权力。
美国海军陆战队远征军信息大队、多域特遣部队和类似编队配备了训练有素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人员和陆军士兵,他们嵌入前沿部署部队,使用当地语言,并经常与盟友和伙伴并肩作战。然而,在进攻性网络空间行动中,他们基本上仍然只是旁观者。美国网络国家任务部队的训练不一致、人员短缺,以及来自各军种网络部门的需求相互冲突——这些情况甚至在战斗开始前就削弱了战备水平。美国网络司令部承担了部队组建的责任,但却缺乏维持这些部队的政策、流程或文化。结果,前沿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人员和陆军士兵虽然发现了恶意活动,但在更大规模的指挥结构介入之前,他们没有权力采取行动。
美国防部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应制定网络授权,类似于实体战斗中使用的火力支援协调措施。战场指挥官被赋予了杀伤力和摧毁力的弹药——当然,在适当的保障措施下,他们也能被赋予破坏和削弱的效果。
这并不是在呼吁不受约束的自治,而是在呼吁平衡:既要有战略控制力,又要有作战灵活性。这种转变应该立即开始。
用纪律而非恐惧来管理风险
网络中心化的主要原因是风险:升级的风险、情报来源和方法被泄露的风险,以及意外附带影响的风险。这些风险确实存在,但并非网络领域独有。
每个领域都存在风险。美军各军种信任指挥官,让他们能够在多变的环境中运用炮火、空袭和特种作战。他们为指挥官制定交战规则,配备法律顾问,并明确指挥官的意图。他们接受风险,因为不采取行动往往是更大的危险。
为什么网络行动的待遇有显著差异?
美国军队应该完善其作战方法。网络作战需要与动能作战同等程度的严谨规划、法律审查和战略协调——但不应被独特的负担所束缚。风险是可以管理的。无法控制的是,未来美军在网络空间被超越,因为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刻拒绝去中心化。
已经茅塞顿开的敌人
对手们并不像美国网络部队那样,为同样的问题而苦苦挣扎。俄罗斯和伊朗等国已经将网络视为军事和国家实力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他们不会质疑网络效应是否属于战术层面。他们只是予以认可。
外国对手的网络行动已远远超出了间谍活动的范畴。其如今利用网络空间进行预先部署、塑造和准备战场,打击后勤网络、关键基础设施和军事系统。这些努力并非事后诸葛亮;它们已融入联合战役规划,并在第一枚导弹发射前就已校准以施加代价。
俄罗斯提供的教训是,网络行动的时机往往决定了其有效性。俄罗斯深谙此道。其针对乌克兰的行动经常试图在战斗前和战斗中塑造环境,将网络破坏与导弹袭击和电子战同步进行。这些行动并非总能产生系统性影响,但其意图很明确:俄罗斯将网络视为一种灵活、机会主义的战争工具。
伊朗展现了网络空间的非对称力量。由于缺乏大国的常规能力,伊朗将网络作为一种经济有效的工具来威慑、骚扰和削弱地区对手。从攻击海湾国家的基础设施到探测美国网络,伊朗使用网络的方式造成了与其规模不成比例的实际作战和政治摩擦。
这些例子凸显了美军尚未完全掌握的:网络空间既不是一项利基能力,也非外来附加功能。它是治国方略和作战行动的标准工具。尽管对手大力推进一体化网络行动,但美国网络司令部和各军种仍然深陷权力集中、官僚主义的谨慎,以及一位分析人士所说的“七年失败”的泥潭,未能大规模地取得可信的作战成果。
如果美国想要威慑并击败这些对手,就必须采取更多行动,不仅要匹敌其网络战略部署,更要通过赋能战术网络作战人员,使其能够以战斗速度行动,在作战上超越对手。否则,美国将面临维持一支纸面上战略威力巨大,实际作战上却无能为力的网络部队的风险。
前沿部署专业知识的价值
我在印度-太平洋地区与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三远征军信息大队一起开展网络作战,亲身体验了小型、敏捷、前沿部署的网络团队为战斗带来的价值。这些美国海军陆战队人员拥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指挥中心无法复制的区域知识、文化理解和作战关系。他们洞悉对手的脉搏,懂得如何运用机动指挥官的作战语言,并与那些身处对抗性网络威胁阴影下的盟友和伙伴建立信任。
这些队伍并非理论上的能力。他们是现有的、未得到充分利用的资产。在高层领导充分发挥他们的潜力之前,美军将继续搁置其作战影响力。
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网络战壕中与敌人交战的毅力毋庸置疑。问题在于束缚他们的体制。当处于战术前沿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网络作战人员侦测、干扰或击退针对美国关键地形的恶意网络攻击时,他们无法立即转入反攻。与炮兵或航空兵不同,在这些部队中,指挥官有权实时果断作出反应,而网络作战人员则必须首先将他们的发现上报至指挥系统,跨越多个总部,最终上报至美国网络司令部——这是目前唯一拥有发动攻击性网络行动权力的部队。有好几次,美国海军陆战队站在出发线上——整装待发,准备在网络战壕中与对手作战——但却被命令坚守阵地,因为政策和权力限制他们采取行动。理由是维护“战略统一”,但对于一线人员来说,这更像是被边缘化,被告知要等待主力到来。
美国网络司令部可能认为,等待更有经验的网络作战人员进行评估和执行最有利于任务成功。舰队指挥官通常不熟悉其网络权限和能力的全部范围,因此在被要求暂停时遵从了。从高层领导的角度来看,该决定优先考虑经过验证的技能和既定的权限,以确保任务的有效性。然而,虽然不在美国网络司令部的作战控制之下,但军队自留网络部队也同样训练有素、能力强大。许多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在米德堡(注:美国网络司令部总部所在地)拥有丰富的经验,支持过进攻性和防御性的国家级任务。尽管如此,已经发现并应对威胁的战术作战人员经常感到沮丧。出于战略谨慎而推迟行动,可能会失去稍纵即逝的机会,而且似乎低估了他们的贡献。
这反映了战略风险管理与抓住战术优势的时间敏感机会的紧迫性之间的更广泛的矛盾。
等到报告完成,对手往往早已消失。夺取主动权、利用弱点、施加代价的短暂机会转瞬即逝,化为泡影。原本可以成为决定性战术反击的行动,却变成了一份毫无生气的行动后报告。
这种瓶颈并非战术层面缺乏技能或意志的体现,而是一种规避风险的结构的产物,这种结构以牺牲作战节奏为代价,将权力集中化。在印度-太平洋地区,对手的探测和打击可以在几秒钟内完成,等待美国上层做出决定需要数小时甚至数天,这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在战略上也十分危险。
如果美国海军陆战队和陆军能够在火力下调动步兵小队、呼叫近距离空中支援或使用具有战略意义的精确火力,那么前沿部署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人员和陆军士兵也应该能够在指挥官的意图范围内采取灵活的网络响应。剥夺他们的这一权力,就违背了他们存在的根本目的:与实体战场上的美军并肩作战,在数字战场上取得胜利。
将条令转化为现实
美军对联合全域作战的接受是现代战争中最重要的概念转变之一。它认识到,要给对手制造困境,就应该整合陆、海、空、天和网络空间的能力。
美国海军陆战队的“2030部队设计”和“联合全域作战战略”概念均强调网络空间是关键赋能因素。但要将愿景转化为现实,美军应确保在作战和战术层面运用网络效应。僵化的条令可能会阻碍有效的战术级网络空间规划和作战。迫使网络规划人员走上简化路线或专注于点目标的联合出版物,往往与网络战的多维网络化现实不符。了解当地地形和对手行为的前沿部署团队是少数能够利用复杂性的团队之一——前提是获得自主权。
作战人员需要的不是新的条令,而是执行。他们需要政策改革。他们需要的是愿意承担增强优势力量所带来的风险的领导者。
增强人为因素
战争中的领导力建立在信任之上。高层领导信任下级领导和军人,相信他们能够在战火纷飞中做出决策,能够在信息不完整的情况下采取行动,并根据训练、指导和经验形成的判断采取行动。
网络空间也应如此。战术前沿的作战人员和规划人员通常距离战斗最近,最了解环境,也最有能力迅速果断地采取行动。
授权并不意味着鲁莽行事。它意味着建立培训渠道、认证标准和任务指挥结构,让最优秀的人才能够完成他们所受的训练。从我的导师和我自己的经历中,我始终铭记一个教训:如果你想追求卓越,你就应该为它创造空间。你应该赋予你的人员权力、信任和支持,让他们采取行动。
呼吁立即采取行动
美国绝不能在作战层面走向网络无力化。如果美军要在日益激烈的全球竞争环境中保持网络优势,就必须立即采取行动。拖延的余地已经荡然无存。
美国防部长办公室和参谋长联席会议应制定授权框架,将有限的、基于风险的进攻性网络作战权力下放给接受明确战略监督的作战司令部和作战单位。指挥官应规划将网络作战能力整合到边缘的作战行动,使各军种保留的网络作战团队能够协同其他动能和非动能能力,开展影响战区目标的作战行动。指挥官还应以在其他环境中应用的相同纪律和作战逻辑来对待网络风险,并信任专业判断。领导者和机构应培训和认证符合军种和联合标准的战术领导者,同时建立健全的认证计划,确保网络作战人员能够合法、合乎道德且有效地执行任务。最后,高级领导者、指挥官和政策制定者应理解网络作战并非一种利基能力,而是一个需要整合火力和机动等作战职能的战争领域。
结论
美国的网络部队在人才、创新和战略能力方面无与伦比。但仅有人才和资源是不够的。高层领导人和政策制定者应该在各个战争层面上信任、赋能和整合这些力量。
这并非仅仅一名美国海军陆战队人员的个人观点,而是我亲身经历在作战前沿,与美国在印度-太平洋地区、欧洲和中东的盟友和伙伴并肩作战的反思。我亲眼目睹了那些杰出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人员和联合作战伙伴们创造的辉煌成就,却又受到为另一个时代建立的政策和权力结构的掣肘,最终形成了这样的观点。
改革的时刻到了。美国应该立即行动,展现勇气,并秉持行动主义。赋予你的人员权力。相信他们的判断。让他们去做战士们受过训练该做的事情。
通过这样做,美国军方将确保美国不仅在名义上仍然是网络超级大国,而且是一支能够在21世纪及以后塑造作战成果和战略成功的部队。
作者简介:
杰弗里·爱德华兹:美国海军陆战队网络空间战军官,拥有14年现役经验,曾在美国网络司令部、印度太平洋司令部和中央司令部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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